巨幅塑料布随意铺展在门前,上面放好打碎的石英砂、浇上盐酸,再覆盖一层塑料布。放置半个月后,用清水洗去盐酸,乳白晶透的石英砂颗粒经过挑拣,就能卖出好价钱。可是河水变黑了变臭了,地理也涨不出庄稼了。在被称为“中国水晶之都”的江苏省连云港市东海县,干了二十多年石英加工的王恒芹一边比划,一边给记者讲述着过去酸洗石英砂的场景。
东海县硅资源丰富,石英储量约3亿吨,储量和质量均居全国之首。上世纪90年代中期,随着市场需求扩大,石英加工逐渐成为当地主导产业,2008年前后以小企业和家庭作坊为主的硅工业企业在东海“遍地开花”。
石英砂加工处在产业链的最前端。从挖出来的浅红色石英石到处理后的乳白色石英砂,中间需用盐酸浸泡去除铁、铝等杂质,是不可或缺的环节。然而,酸洗石英砂听上去简易的操作,背后却深埋着隐患。
“那盐酸都是劣质的废酸,味道刺鼻的很,酸洗废水直愣愣地淌进水沟、渗进地里。”通过一组资料照,记者看到成片黑褐色泥泞的土地,等待酸洗的石英砂堆成小山,围绕着铺有塑料膜的平地。一条条黑色的塑料碎块夹杂在土里,应是被盐酸腐蚀留下的残余。
据了解,成品石英砂在当地光伏产业材料基地能卖到每吨600元至700元。石英加工让老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可每当提起家家户户分散酸洗石英砂的时代,连从事石英加工的尹成启也一连摇头,用了三个“太可怕了!”
他回忆说:“那时候河水变黑了,老远就闻见臭味,地里也长不出庄稼。”
“小企业是原料简单初加工,附加值低。”在王恒芹看来,粗放无序的开发使优质硅资源日益减少,而酸洗石英砂排放的废水对当地生态危害最甚。
2011年前后,全县酸洗石英砂企业有243家。小企业投入少、技术含量低,绝大部分没有污水处理设施,酸洗废水直接排放入河或下渗进土地,分散生产使得监管难度更大。“东海县正处于连云港饮用水源地蔷薇河上游,这样继续排废对连云港100多万人的饮用水源安全构成了极大威胁。”东海县环保局副局长居亚东说。
“必须痛下决心,不能不根治了。”讲起分散酸洗户治理,居亚东打开了话匣子。
从最初的“关闭、搬迁、限改”到后来的“控电、控酸、实施源头控制”,2011年,东海县按照“有堵有疏”的思路,在房山、安峰、驼峰、曲阳等乡镇建成了10个石英砂酸洗集中区。由乡镇政府负责,把就近酸洗石英砂企业“集中进区”,实行工厂化管理,实现酸洗废水一个出口、统一达标排放。
集中区里,水泥浇筑的酸洗池不仅做了防渗、防腐处理,还把过去露天酸洗改造成封闭式的酸洗池。同样配套的专用清洗池,将废水集中并委托第三方专业机构进行统一回收处理再排放,酸碱度、氟离子分析仪等在线监控与环保局实时联网。
尹成启经营着自己的中源石英加工厂,同时也成为房山镇芝麻酸洗石英砂集中区负责人。“现在企业把原材料打成石英砂,送来集中区酸洗,清洗干净再拉走,省事也环保。”
据介绍,每个集中区负责人都在环保局签了责任状,集中区里一旦出现污染,区内所有企业一律停产。尹成启说,通过这种约束,让酸洗企业加强了自身管理。
目前10个集中区里已有300多家企业,每个集中区每年具备3至5万吨石英砂的酸洗能力。为加强控制同时保证用酸质量,集中区购酸需由园区负责人统一到环保部门办理用酸审批,公安部门根据环保局出具的用酸审批单核准运输路径。
规范了酸洗流程,进入集中区的企业成本会不会变?王恒芹算了一笔账,分散经营时,每户每年需要约500吨盐酸,每吨价格300到500元不等,用酸多、质量参差不齐。现在每个集中区每年盐酸用量2000吨,集中处理用酸量比以前减少三分之二,统一由当地化工厂提供合格盐酸,商户只需支付运费,省下的钱正好用于支付第三方废水处理费。
从2015年4月开始,王恒芹有了另一个身份--东海县酸洗石英砂协会会长。“作为行业自律组织,协会组织集中区负责人每个月开一次交流会,也组织大家互相学习检查。”王恒芹说。
记者随全国人大“2016中华环保世纪行”来到东海县时,当地百姓告诉记者,现在酸洗废水污染没了,以前那个“门前水塘现鱼游”的家乡回来了。
(责任编辑:罗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