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稻葵：建议成立独立的数字金融监管机构

　　中国网财经11月27日讯 今日，“2020北京国际金融安全论坛”在北京召开，全国政协委员、清华大学中国经理思想与实践研究院院长李稻葵在会上表示，我建议应该成立相对独立的科技金融，或者是数字金融监管机构，为什么要相对独立呢？你的人必须要和这些搞数字金融，跑第一线那帮人的能力匹配，不能落后太多。

　　以下为演讲内容：

　　各位来宾，大家下午好！

　　非常高兴参加2020年北京国际金融安全年会，我首先要更正一下美丽的女主持人，尽管主持人非常专业，但是可能还是要更正一下，我已经不是新开发银行首席经济学家了，我已经回到清华大学，全职作为一名老师工作，今天我的身份应该是清华大学经济学的教授，是清华大学中国经济思想与实践研究院院长。

　　刚刚听了两位来自于央行，或者说由央行主管的协会的专业人士发言深受启发。我下面的观点确实是属于不成熟，抛砖引玉，因为我也是这方面比起在座的各位，研究的远远不如他们深入，包括益平长期关注数字金融，周皓老师长期关注金融领域相关的监管。我就想讲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传统的金融风险，我们梳理一下，传统的金融风险一般是哪三个渠道。第二，由于有了新科技和数字技术，我们面临的系统性金融风险可能会出现在什么地方。第三，我们的监管应该怎么跟进，完全是抛砖引玉，算是半个外行人的话，希望后面的发言人能够批评指正。

　　首先，传统金融的系统性风险，至少从历史案例来看，我梳理了一下，可能这个观点不成熟，无非就是三类。第一类，某一个大的金融机构他自己运行出了问题，比较典型的是1998年长期资本管理公司，1998年秋天出了问题了，他搞错了，压赌压错了，压的是俄罗斯国债券会涨价，美国的国债券的价格会下降，收益率会上升，结果弄反了，出了问题了。他的创始人非常非常专业，一个诺贝尔奖经济学获得者，一堆以前MIT、斯坦福的教授，还是搞错了，公式用错了，历史的数据不能预测未来。这是一大类，这一类确实是带来风险，1998年的9月份的事情我们记忆犹新。

　　第二类的系统性风险是来自于某一个经济体里面，整个金融系统贷款过多，新兴市场国家这种风险是最常见的，贷款过多，尤其是拉丁美洲国家，微观的个体从金融行业获得了过多的贷款，用我们常用的话，杠杆率过高，每一个企业都很理性，突然发现杠杆率过高了，这是第二类风险，98年的亚洲金融危机，一轮一轮的拉美金融危机都是来源于此，这个板子应该打两边，不应该只批评新兴市场国家，也要批评那些给贷款的银行，这里面有很多的学术文章，最著名的是已故的斯坦福的经济学家，麦金农的一篇很短的文章，发在美国会议评论的论文集里面，一轮一轮的拉丁美洲经济危机，责任在美国的银行，美国的银行经常去拉丁美洲国家给贷款。

　　第三类也是我们经常说的资产泡沫，股市的价格高涨，突然间下降，这个也是跟2008年也有关系，2008年部分也是这个原因，我不展开了，三大类，一个是二级市场，股票市场的泡沫下降，一个是杠杆率过高，还有一个是系统性的大机构的倒台。

　　金融科技来了以后，金融科技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呢？金融科技他们最爱讲的话，是说大数据，我们的贷款，坏账率很低，几乎可以消灭呆账、坏账，他们最爱说这句话。说对了一半，我不点名了，他能用自己的平台，能够严格控制贷款的人，贷款的人不敢违约，但是他们没想到借款的客户，不管是企业还是个人，他不敢违你的约，因为他不敢被你的平台给踢走，你有平台，相当于随时可以搞拆迁，暴力拆迁把他赶跑了。但是我作为借款者，我可以违信用卡的约，我从平台上借钱，从信用卡借钱，信用卡我不还钱了，平台还钱，这个思维还是局部思维，好像最开始我刚刚上面讲的，单个的企业借钱不成问题，我都很好，我借的美元的债，美元的利率很低，但是一个国家拢在一块儿，突然发现，你借美元，我也借美元，都是假设美元不会升值，结果拢在一块儿，借钱借多了，所以他没有系统思维，金融科技有帮助，我承认大数据确实可以减少贷款的违约，可以搞一些普惠的事情，但是要系统的看，我不认为他们真正解决了很多系统问题，这是第一个。

　　第二个金融科技来了以后，还有什么帮助呢？他是很多交易快了，网上认证，一个照片一认证，不用去分行，我就能搞到沪港通，交易很快了，还有很多新的交易，非标的产品都可以买了，这里面当然用了新科技，确实给我们带来了方便，确实让一些非标准的资产可以交易，更多的人可以很快地参与交易，手机就可以参与交易了。这个里面也有一个问题，什么问题呢？交易极其频繁，而且容易产生一种什么情况呢？大家用的基础数据是一样的，因此互相反馈，容易出现二级市场的迅速下降。这一次疫情来了以后，美国的股市四次熔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此，其实1987年股市的下降，美国一个星期降了30%以上，连续降了五天，部分也是这个原因，机器交易，今天这个问题，新科技来了以后，大数据来了以后更严重。

　　我举一个例子，绝对不是讲理论，我用了一个手机App做股票，我的观点是，你如果研究宏观经济，自己不去介入二级市场，资本市场，你自己的理论得不到验证，所以我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验证我讲的话对不对，我对宏观形势的判断是对还是错，拿自个儿的钱去买股票，你不能说一套做一套。我用了一个新的App，非常好用，非常棒，它能够给你实时做到每一个股票，今天或者是昨天，最近一个星期，有多少人评论它，多少论坛评论它，给你一个舆论指数，也给消费者、投资者积极性的热情指数，非常厉害。但是问题在于什么呢？这是互相影响的，当一个股票下降的时候，大家讨论他，舆论指数都降温，是互相影响的，它独立的数据是很少的，都不是充分统计，都是相关统计，这也新科技给我们带来的问题。

　　第三个话题，刚刚谈了传统的金融风险是怎样的，我们的新科技来了以后，这些风险其实没有降低，局部的风险可能控制住了，但是系统的跨平台的风险你没有控制住。另外，由于你搞了频繁的交易，所以互相传染，传染速度更快了，股票跌的更快了，该怎么办？首先我想讲这么一个理论，大家应该没有争议，跟大家讨论，你要保证任何一个系统的安全，不光是金融，包括飞行安全，波音飞机出问题了，他有一个监管机构保证这个系统的安全，你监管的人应该比那些想犯规的人要牛，警察的能力应该要比犯罪分子的能力要强，要不然你怎么破案呢？金融监管者的能力应该跟猫一样，想犯规的人的能力应该跟老鼠一样，猫的能力应该超出老鼠。你回忆回忆，为什么波音飞机737Max出问题了，监管没跟上，FAA没有人去测试波音飞机，你派一个人，自己写一个报告，我审批就完了，为什么波音737出问题了，发动机太粗了，起飞的时候容易碰地，搞了一个程序自己调整，又不告诉飞行员，是波音飞机自己派人去FAA监管自己，当然出问题了。

　　同样的，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为什么出问题？一个根本的教训，是美国的监管机构的能力低于美国的华尔街人的能力，背后的原因又特别简单，因为美国监管机构，包括美联储的这帮人的工资远远低于华尔街的工资，在美国才能是跟着工资跑的，监管人的能力低于被监管人的能力，怎么监管，顶多事后补漏洞。

　　这个原则不用论述，应该是共识。怎么办？给定这个共识，三件事我们要共同努力，新科技和新金融的监管。

　　第一件事，我也是一带而过，没有争议，研究要跟上。我是打酱油的，益平老师最专业了，搞数字金融，还有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你们是最专业的，这是第一条。

　　第二条，要有一个监测的系统，整个系统要跟上，新基建里面重要的一条，应该是监测的系统，新基建不仅是充电桩，不仅是超高压的输电网，也应该包括金融安全的监测系统，这个需要花钱去做，而且需要带动相关的企业一起来做相关的软件，所以北京的金融安全产业园做了五年了，让我吃了一惊，房山区政府还是很有远见的，五年前就把金融安全做成产业园，做成特色园区，还是很有远见的，新基建里面应该包括一条金融监测的基础设施，也包括刚刚央行的数字货币研究所副所长讲的这一套，也非常重要，一定要系统，不能不监测，这是不行的。

　　第三条，我建议现有的监管机构，也许不是最适合做数字金融时代的监管工作的，应该怎么弄呢？我建议应该成立相对独立的科技金融，或者是数字金融监管机构，为什么要相对独立呢？回到我开始说的那段话，你的人必须要和这些搞数字金融，跑第一线那帮人的能力匹配，不能落后太多。现有的监管机构的工作人员都是非常能干的，都是很多博士、博士后，非常能干的，坦率地讲，受的教育是过去那个时代的，你让他重新学互联网，重新学计算机，重新学人工智能，恐怕太难了，我反正学不来，我今天只是敲边鼓。更重要的是如果用现有的机构去监管，你招不来新人，为什么？因为这些搞高科技的和搞金融的，工资高得不得了，为什么去政府工作呢？最基本的道理，这就是美国人的悲剧，美国监管机构的悲剧。所以我建议另外弄一个机构，和人民银行、银保监，和一行两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当然业务上一定要积极配合，可以做一个政府系列的参公的事业单位都可以，反正要创新，也可以作为新的机构，进行创新，它的预算要另给，不能够按照现有的一行两会公务员的水平，那样招不来人的，招不来人一切都白搭，监管是人干的，能力是人的能力，所以我的呼吁一定单独拿出来。就像我们的园区一样的，搞金融安全，单独做一个沙盘，行话叫沙盒实验，监管也要有这个思路。同样道理，我提了五六年了，对于二级市场，对于资本市场的监管，也应该按照这个思路来，我提的是什么建议呢？高级法院、高级检察院以及公安部下面的刑侦局都应该专门弄一个机构放到上海，专门抓二级市场违规的人，这部分人单独给预算、单独给工资、单独配设备，他的能力和荣誉感应该比那些想犯规的人要强，荣誉感更高，这样才能把二级市场犯规的问题做好。

　　再次声明，我的观点可能不靠谱，供大家批评，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