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社闲语

　　□ 林 鸣

　　这个春节去了陕北的统万城。1600年前，它是北方第一名城。为东晋时南匈奴贵族赫连勃勃建立的大夏国都城遗址，也是匈奴在历史长河中留下的唯一一座都城遗址。提到“铁桶”般结实的统万城，不能不提到一个名字——叱干阿利。这个深谙筑城工艺的“质量专家”生性残忍，他的质量检测手段堪称一绝：验收时如锥子能插入城墙一寸，就杀掉工匠，一并筑入墙中。后来叱干阿利奉命监造兵器。每次制成后呈送上来，一定有送命的工匠。他规定：凡是弓箭射不进盔甲的，就杀死做弓的人；如果射进去，就杀死制造盔甲的匠人。统万城周围的村民说，直到现在，刮大风的时候，还能听见废墟里的哭声。

　　终于进入文明时代，生产者似乎可以喘口气了。不。听说二战初期，美国空军降落伞合格率为99.9%，每一千个就有一个出事，非常影响士气。军方于是要求：降落伞的合格率必须达到100%。他们为此实施了一项质量检查制度——从降落伞中随机挑出一个，让制造商负责人背着亲自从飞机上跳下。奇迹出现了：不合格率很快降为零——不过有专家辟谣说，这只是个流言而已。要求企业负责人跳伞以验证伞的安全性，说明流言制造者对跳伞的危险性缺乏认识。实际上，跳伞带来的巨大冲击可以踹死一头牛。任何人不经过训练是不可能成功跳伞的。无论质量多好，让负责人去跳伞，就是草菅人命。但广大读者宁肯相信这是真的，他们还添油加醋地说，应该以“降落伞”为榜样，让食品商吃自己的食品，让其他生产商使用自己的产品。而且，为让全国人民放心，早该取消一切特供，与老百姓同用同吃。

　　当今，离统万城时代远矣，“背伞检验”即便是真的，也已成为历史。即使真出了大问题，生产者也不用担心自己被填进城墙或被迫跳伞了。惩罚措施无非是批评、通报、扣奖金，特别严重时向消费者道歉或关门大吉。业内人士指出，质量是“一组固有特性满足要求的程度”，是一种行为意识的结果。要知道，产品质量是从设计、工艺开始的，从原材料、标准件、非标件的采购开始的。生产可控的环节很多，不可控的因素多在生产线之外。因此，再严谨的质量制度也会存在疏漏。即便采取最高等级的无缝监控，以及“人盯人”的战术，也不可能完全彻底地铲除所有质量隐患。这么说吧，即便那个残暴的叱干阿利转世，也不可能有第二座“统万城”。

　　问题出来了，结论也就出来了：毋庸置疑，所有与产品相关者都必须为产品质量负责。只有优秀的员工，才能做出优秀的产品，而不是依靠优秀的质量监管专家。质量意识是指一个企业及其员工重视质量的程度。质量在其心目中的地位，是员工在工作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并支配其行为的关于产品或工作优劣程度的态度和信念，它对工作过程的质量行为起引导和规范的作用。一线质量工作者都有体验：生产企业的质量问题，多数是由于某位生产者一时的疏忽，或是侥幸心理造成的。因此，培训员工拥有优异的质量意识、并使其形成规范的行为动作，是企业“抓质量”的最高等级。形象地说，就像司机遇到情况踩刹车那样，如果把员工的质量意识训练成为一种“本能”——那么，心无旁骛、专心生产优质产品，也势必会成为企业和员工的本能。这种本能，千金难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