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火花映照人类发展史
- 发布时间:2016-02-06 02:09:40 来源:中国证券报 责任编辑:罗伯特
□赵青新
美国斯坦福大学教授、历史学家伊恩·莫里斯一向很“任性”。他的《西方将主宰多久》就是“脑洞大开”的大作,强调了“懒惰、贪婪和恐惧推动着社会的每次发展”。他在《战争》中宣称“美利坚帝国是地球最后的、最好的希望”也显得偏颇。但是莫里斯作品独特的邪魅气质的确很吸引人,读者的脑洞似乎也被打开了,明明感觉槽点无数,却不由自主地被他带着走,努力挣扎着要跳出他挖的坑,还会想要使出浑身解数与这种古怪的路数过过招。
莫里斯近作《人类的演变》就引来了高手对决:英国埃克赛特大学的古希腊文学教授西福德、哈佛大学哲学教授克里斯蒂娜·M·科尔斯戈德、耶鲁大学历史教授史景迁、小说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他们都撰写了针对《人类的演变》一书的批评文章,收录进了最新引进的《人类的演变》中文版,该书还附录了莫里斯一篇很长的回应文章,即《我对一切事物的正见》。这是当今史学界的一场“华山论剑”:应该如何看待人类发展史上价值观的演变?
本书的主体部分其实是莫里斯2012年末在普林斯顿大学人类价值研究中心的讲座。莫里斯认为,从人类诞生至今,价值观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采集者/觅食者、农夫/农耕者和化石燃料使用者/大工业时代。与每一种价值观相关联的都是特定的社会组织形式,而这些特定的组织形式又是由人类从周遭世界获取能量的特定方式决定的。总体而言,大多数觅食者生活在迁徙流动性的小规模群体里,财富之于他们是身外之物,很难建立并维持阶级制度,因此他们习惯诉诸于暴力来处理关系。农耕者的定居生活让他们认为“等级制度及其无止境的等级阶序是美好生活的道德基础”,因此他们服从于统治者的领导和国家机器的制度解决,比较不能容忍暴力。工业时代的人们生活取决于各类人工制造的产品而不是直接来源于自然界的动植物,因此倾向于大多数人的平等而非少数人的等级统治,且非常厌恶暴力。
《人类的演变》不算是大作品,但论述的问题很重要。莫里斯揭示了物质力量和人类文明的根本关系,这一论点很有意义,从历史、伦理、心理学等角度挖掘的论据也很有意思,但其中争议之处依然不少。莫里斯的论述带着斯蒂芬·平克和尤瓦尔·赫拉利的影子:前者乐观地预测善良天使减少了未来人类生活的暴力因子,后者在《人类简史》中也探讨了人类发展史各个阶段的推动力量。莫里斯说,“在能量获取的特定阶段,文化进化的竞争过程把我们推向了效果最佳的价值观”,因此,“每个时代的观念都是得其所需”。历史不主张假设。相较赫拉利“农业是场大骗局”的感叹,无疑肯定每个时代的特定意义更有价值。但莫里斯这句提纲挈领的话本身就有问题。西福德诘问:“我们现在的思想观念是不是我们需要的?”是,又不是。因为每个时代的主体意识,我们被推向的价值观,更接近于统治阶级的意识,而不是这个时代所需的观念。
其他三位批评者的表述同样犀利。史景迁说莫里斯的局限性在于“数据的中产阶级化”:他的类别有多稳定?其中就算最大的类别是否能够独立存在?或者事情变化的速度可能比他预见的还要快?笔者也有这种阅读观感。同样是“人类的暴力在减少”的观点,我信服平克缜密细致的论证,但莫里斯的推论就让人疑惑,确实过于简化了,虽然就一场讲座而言这种评判对莫里斯并不公平。科尔斯戈德的文章围绕着成文价值观和真实价值观之间的关系。科尔斯戈德并不认为人类的价值观是由能量获取方式塑造的,而是强调要多方位地去考察造成真实价值观扭曲的暴力动机,他批评莫里斯对每个人类社会阶段的最佳价值观的预设立场可能会造成真实社会生活中道德感的模糊。阿特伍德则用文学的笔法,想象《灯火阑珊处:文明崩溃之后》,质疑莫里斯对工业文明前景持续爬升状态的描述。
面对纷至沓来的批评,莫里斯做出了积极的回应。姑且不论辩论双方谁更有理,正如莫里斯所说,“在学术圈,批评是最诚恳的恭维。”学术研究就该提倡百家争鸣,从思想火花的碰撞中映照人类历史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书名:《人类的演变》
作者:伊恩·莫里斯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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