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志伟与中国民航的那些“第一次”
- 发布时间:2015-09-21 08:30:50 来源:中国民航报 责任编辑:罗伯特
□本报记者 郑雪
他是国内第一批驾驶波音客机的飞行员,也是第一位驾驶波音737飞机“三级跳”横跨太平洋将其从西雅图接回国的飞行员。他是北京—上海—旧金山—纽约航线等多条国际航线的首航机长,也曾为我国乃至很多国家的领导人开过专机。他放了很多航空公司的机长,甚至新华航空的开航都是他飞的。他几乎飞过所有型号的波音飞机,也开了国内航空公司招聘外籍飞行员的先河……
他就是蒋志伟,担任过民航北京管理局飞行一总队飞行检查主任、安监处处长,民航华北管理局飞标处处长,深圳航空副总经理。聊起40多年飞行中的故事,他记忆犹新,娓娓道来,让人听得心潮澎湃、肃然起敬。如果不说,真看不出他已经76岁,有16年没有飞行了。
结缘民航
第一批改装波音飞机
促使蒋志伟走上飞行这条路的,是好奇心和兴趣。小时候,经常在江苏昆山农村的田里割草、放牛、看飞机的他,便对飞行充满了好奇:为什么有一次有32架飞机从村子上空飞过?为什么有一次飞机飞得很低,连飞行员的脑袋都看得清楚?为什么飞机经常沿东西方向飞,偶尔也会沿南北方向飞?这些“为什么”就像飞行梦想的种子,埋在蒋志伟幼小的心底并开始发芽。
后来,蒋志伟考入了南京无线电中等工业学校。当时,南京大校场机场离学校不远。他说:“每逢星期六,总有卡车载着穿着制服的飞行员到城里参加活动。看到空军飞行员站在露顶卡车上从学校门口呼啸而过,我很羡慕。”还有一次,时任印尼总统苏加诺访华,他的专机在南京降落,附近学校的学生都去机场欢迎。当时,蒋志伟就站在滑行道旁边的草地上。“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些高层人员,也是第一次发现飞机原来这么大”。时隔半个多世纪,蒋志伟说起这次经历还是难掩内心的喜悦。
机会终于来了。1958年,空军来南京无线电中等工业学校招生,在350人中录取了11人,其中就包括还有一年才毕业的蒋志伟。1958年10月,蒋志伟进入了长春空军第一航空预备学校。由于当时民航急需飞行员,他们在这里待了不到两个月就被空军整体送给了民航,进入空军第十四航校,即中国民航飞行学院的前身。1962年4月,蒋志伟顺利毕业,被分配到民航上海管理局飞行队工作。1969年4月,由于民航北京管理局飞行一总队飞行员紧缺,他又被抽调到北京,来飞一些新进的飞机。而这一待,就是28年。
1972年,我国向波音公司订购了10架波音707飞机。1973年4月1日,蒋志伟被选中第一批前往美国西雅图参加改装训练,先学习45天的航空理论,再学习改装课程。“当时,我们一个英语单词都不认识,全靠翻译,学起来有一定的难度。”蒋志伟回忆说,“这是中国飞行员在波音公司参加的第一次改装训练。我们抱着为民航争光、为国争光的念头,全体人员学习都很刻苦。”
蒋志伟所在的改装小组在波音公司一共待了4个半月,其中有一个月是额外延长的。“因为波音公司在总装我们要接收的第一架波音707飞机时,在机顶上砸出了一个洞。他们按照工艺和安全标准把洞补上了,还打了一圈铆钉。当时,我们不大懂。我们的领队觉得,买一架新飞机,打个补丁,感觉回去不好交差。双方僵持了很久,我们就多等了一个月。后来,经过谈判,我们也签字了。”他笑着说。
自学英语
首航美国
引进波音707飞机以后,蒋志伟不仅是机长,还是教员,而且后来的很多机长、教员都是他带出来的。他经常飞国际航线,前往巴黎、德黑兰、布加勒斯特、地拉那、贝尔格莱德等地。当时,大部分飞行员都不具备英语陆空通话的能力,需要配无线电通信员。可想而知,飞行员听不懂陆空通话,全靠他人来传话容易出安全问题。“我之所以要学英语,就是因为处处不方便。”蒋志伟说。
由于教员少,蒋志伟没有时间参加英语短训班,只能自学。他借来几本初中英语课本,自己又买了一本英语袖珍词典,对着课本上的口型图和音标“瞎练瞎学”。蒋志伟说:“我飞国际航线,看到国外有很多杂志,我就看这些杂志。里面的大篇文章我不看,我看上面的大标题。遇到不认识的单词,我就查词典。坐机组车,我就看车窗外的咖啡馆等广告牌,把不认识的单词记下来,回去查词典或请教别人。每次陆空通话,不管能否听懂,我都坚持戴着耳机。”
在1973年改装波音707时,蒋志伟完全听不懂英语;到1979年改装波音747时,他可以看懂飞行手册,上课可以听懂百分之七八十了。1984年,他作为领队去改装波音737时可以不用翻译了。
当然,蒋志伟也是国内第一批改装波音747的飞行员。1981年1月,中国用波音747开航美国,开辟了北京—上海—旧金山—纽约航线,蒋志伟是首航机长。他提前一个星期到了旧金山,跟着泛美航空的机组飞了一个纽约航班,就是坐在驾驶舱里看他们怎么飞,熟悉一下航路。首航航班飞到旧金山以后,蒋志伟和另外一名飞行员在两名美国联邦航空局(FAA)监察员的检查下飞旧金山—纽约航线。
蒋志伟说,纽约机场的进近比较复杂,飞机在这里降落后,FAA监察员作讲评就说了3句话——良好的通信联络(good communication),良好的进近(good approaching),良好的落地(good landing)。其中,良好的通信联络不仅包括空地联络,还包括驾驶舱的沟通。“虽然没有得到授权,但我飞波音747时有没有无线电通信员都可以。”蒋志伟说,“我当时的心态是,有外国人在,不能丢中国人的脸。我老是有这个信念,不知道为什么。”朴实的话语背后,透着他为国争光的那股劲儿。
技术出众
第一次跨洋接飞机回国
曾经,每次买波音飞机,国内航空公司都要花高价请波音公司的飞行员把它送回国。1991年的一天,国航有关领导说,3月要接收一架波音737-300飞机,让蒋志伟把它从西雅图飞回来。当时,我国开航美国已有10年之久,完全有实力自己接飞机。由于航程较短,波音737-300飞机从西雅图起飞,要经停夏威夷、马绍尔、塞班,完成“三级跳”才能到中国,难度可想而知。
在从西雅图飞往夏威夷的途中,大约飞到一半航程时,这架波音737-300有一台发电机突发故障,仪表一片黑(瞬间断电)。蒋志伟安慰大家说,飞机已经过了返航点,只能硬着头皮往夏威夷飞,也不要慌。他解释说,一来当时天气很好,而且夏威夷的天气常年都很好;二来波音737的辅助动力装置(APU)在空中可以启动,既能供电,又能供气。于是,他们启动APU,继续飞行,并安全抵达夏威夷。为了等波音公司送来新的发电机,他们的飞行计划往后顺延了一天。
然而,等他们装上新发电机飞往马绍尔时,出人意料的事情又发生了。大约还有半个小时到马绍尔时,飞机开始下降,他们试着联系塔台,却始终联系不上,第一次遇到了失去无线电联络的情况。最后,他们用紧急频率叫出了另一架飞机。那架飞机的机组说可以提供支援,但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飞到机场。“我们的油量本来就不多,不可能在空中等待。于是,我把油门一收,减速板一拉,开始下降高度,因为这里的飞行活动量不大。”蒋志伟说。
蒋志伟怎么知道这里的飞行活动量不大?原来,1984年12月,他第一次坐波音737-200回国,听波音教员说,在马绍尔附近1.8万英尺以下基本是自由飞行。他对大家说,不要心慌,下去出云看到海,机场很好找,珊瑚礁像一条带子在海里围成一圈,围着“带子”飞肯定能看见机场。对于如何落地,他说:“等飞机接近海面,我们看看海浪的方向,然后逆风飞就好了。我们还可以参考离开夏威夷时的机场预报,这里的天气可能有些变化,但不会太大。”
蒋志伟说,这座机场很小,飞行量少,很多设备如机场跑道灯,平时不用都会自动关闭。但是,如果飞行员要用,可以在空中打开它。“这是我作飞行准备时看到的。作飞行准备,只看平面图、进近图是不够的,还要看说明介绍,里面有很多对飞行员有用的信息,如驾驶员控制灯光。 当时是白天,可以不用灯光,但下滑坡道指示器最好打开,可以帮助飞行员进近。那怎么打开呢?在四转弯对准跑道后,不管塔台是否开放,我们调到塔台的频率,然后使劲儿连着按3次发射按钮,灯光较暗;按5次,亮度适中;按7次,灯光就会很亮。”他说。
落地后,大家才知道,原来夏威夷机场忘记通知当地塔台飞行计划顺延一天了。“我们创造了很多个第一。把波音737飞机从波音公司飞回来,我们也是国内第一次,仅我从波音公司飞回来的波音737就有30多架。”蒋志伟自豪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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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航企第一次
招聘外籍飞行员
早在2000年,蒋志伟就退休了,但他一直在深圳航空干到2011年。他可能不大适合“跑外”了,却很擅长“ 看家”,将深航的运行、安全等问题抓得井井有条。
非典期间,国外不少航空公司倒闭,飞机租赁价格便宜了近1/3。时任深航总经理的董力加抓住这个机会引进飞机,但深航并没有储备太多飞行员,蒋志伟也很发愁。在一次会议上,他提出:深航为什么不像国泰航空、日航学习,到国外招聘机长,然后自己提供副驾驶呢?领导一听就同意了。
“一开始,由于招聘渠道较少,我们千辛万苦才招了6名外籍飞行员。后来,我们发现,巴西有两家航空公司倒闭了,有很多待聘的飞行员。于是,深航决定让我带队去巴西。那一次,我们招聘了30多名飞行员。后来,我们又去了一次。”蒋志伟说。
在蒋志伟的带领下,深航开了招聘外籍飞行员的先河。渐渐地,国内飞行员开始出现反对的声音,主要矛盾在于外籍飞行员工作量少、难度小,待遇反而更好。“我的看法是,要给国内飞行员说清楚,招聘外籍飞行员是不得已的办法,等我们的飞行员成长起来后,有一个就顶掉一个。当然,国内飞行员的工资,该涨的还是要涨。”蒋志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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