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观点:重视农村教育的三重面向
- 发布时间:2015-10-08 16:15:00 来源:中国农业信息网 责任编辑:罗伯特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教育事业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进入21世纪后,随着中央财政向农村倾斜性供给力度和密度的大大增强,城乡教育发展在师资、投入、信息化等方面的差距也有所缩小,但更多的事例表明农村教育发展仍面临着系统性困境。针对当前农村教育发展的窘境,多数人认为,一方面城乡社会二元管理体制是主因,因此问题的解决在于此种体制的破解;另一方面农村教育在简单复制城市教育,缺乏自身特色,因此农村教育要传承传统文化,要增强乡土气息。此二种观点均把城乡教育放在对立面而非城乡社会整体发展的逻辑框架下,这必然会导致重大教育政策对弱势一方以及某一突出问题的关注,而忽略对城乡教育发展的系统性观照,以致农村教育在城市教育快速向前发展过程中迷失方向,陷入“彷徨”。要破解此种困局,我们认为应把农村教育发展置于国家社会统一发展的逻辑框架下加以重视,并一以贯之地分阶段、有步骤地加以政策支持。
重视农村教育的进阶和融合功能
在传统农业社会中,城市和农村社会空间居住着具有社会等级有别的社会群体。在城市,居住着社会管理者(由地主转化来的各级官僚)及为其服务的群体(仆人、军队等),被称为“国人”;在乡村,居住着生产者(农民)及其管理人(地主),被称为“野人”。总体上,城乡关系不仅是社会生产的附属,也是社会管理的辖属。社会普遍形成这样一种趋势:离农业生产越近的群体,社会等级越低;离权力中心越近的群体,社会等级越高。
因此,在城乡社会等级空间结构的社会发展框架下,首先,应重视农村教育之于农村学生实现社会进阶的功能。远离农业生产与实现社会进阶是我国农民千百年来未曾断续的追求。受社会资本等诸多因素的限制,教育是其实现社会进阶的主要途径。在这种意义上,教育之于多数农民而言是一种工具性存在。因此,农村教育的首要目标是促进农村学生的社会进阶。尤其是在阶层流动趋于固化、教育促进社会流动的功能趋于弱化的当下,我们更应站在激发社会发展活力、促进社会阶层有序流动的战略高度,举各方之力保障农村教育社会功能的达成。其次,应重视农村教育之于城乡社会融合的功能。考虑到城乡社会等级差别的既定事实和农村人口向城市流动的社会态势,我们应通过教育对农村学生传播现代社会的生活、工作和交往等方面的方式和理念,以便于缩小城乡社会的心理距离,帮助农村学生未来进入城市后更好地适应城市社会、理解社会发展。再次,应重视农村教育质量的提升。这种质量提升不仅仅是城乡教育均衡发展的应然追求,更是充分考虑到农村教育和农村社会之于社会阶层良性流动过程中的弱势而给予的大力倾斜性支持,使得农村学生在农村受教后能够获得与城市学生同等的社会进阶机会。
重视农村教育的秩序维护和积极社会化作用
传统农村社会是礼制社会,传统农民的言行往来均自觉地循“礼”而为。然而,近代以来的历次社会运动不断冲击着传统农村社会的价值观念和社会结构,使得农民逐渐从传统的礼制规约、血缘关系和身份等级中脱离出来,转而依附于国家规定和市场交往。农村个体在国家规定中的地位就成了农民的首要社会标签,在市场交往中经济收入决定了其社会地位。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农村社会被裹挟到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农村与外界日益频繁的信息交换和人口外流加剧了传统农村相互支持和调适的社会结构的瓦解,农民愈发注重个体权利和利益的达成。
因此,在农村社会个体化的社会背景下,首先,应重视农村教育之于农村社会秩序再塑造的重大作用。如上所述,传统礼制的丢弃、各类精英的外流和个体利益观念的盛行已使得当下农村社会缺乏共享的价值观念、社会教化的自觉自为能力和自我社会治理能力。为了农村社会再续安康和长远发展,应采取“自上而下”的方式来再组织农村社会结构、确立共享的价值观念并提升自我治理能力。教育正是实现上述目标的最主要、最常规和可操作的方式。我们应高度重视农村教育在解决农村社会既存问题中的作用,通过设计具有针对性的教育内容提高农村民众对自我问题的认识、唤醒农村民众的伦理道德观念、提升农村民众的自我社会治理能力。其次,应重视农村教育之于农村学生个性塑造和积极社会化的重要作用。在传统社会,教育的目的在于使学生成为“符合传统规范的人”、“和大家一样的人”。在个体化社会,个体必须自主生活和对自己负责,教育应契合个体化需要培养农村学生个性以应对人生挑战。再次,教育还应强化农村学生的法律、公德和责任意识,使其形成个体的自我约束和社会责任感,促成其积极的社会化。
重视农村教育提升学生能力和生活幸福感的作用
农村教育因“农村”而被广泛关注,也历来被社会各界赋予各种不同的价值功能,但是其终究属于基础教育范畴,其价值功能的定位首先应是基础教育的价值功能定位。我们不应在一个国家社会框架下,人为地营造城乡两种发展形态和取向迥异的教育价值功能地位,这显然是对本已处于社会弱势的农村学生的不负责任。日本教育学者藤田英典指出,教育左右着每一个人的生活和人生,与个人或团体的认同感有关,是一个与包括经济在内的文化社会的维持、发展、重组、再生产有关的事业。可以断言,教育是一只影响人与社会发展的“无处不在但显而又隐的手”,关乎个人命运和社会发展走向。兹事体大,确不可以文化柔情抑或田园臆想而忽略作为基础教育的农村教育的功能与旨归。尤其在一个强调个人自身能力发展、社会协同合作且个人不断觉醒的时代里,基础教育更应基于个人与社会的发展需要和共同福祉而展开。
因此,在基础教育的功能与旨归的教育框架下,首先应重视农村教育在提升农村学生掌握发展自身能力过程中的作用。发展自身能力具体包括知识学习和运用能力、生存生活能力、人际交往能力、社会理解能力、情感表达和心理调适能力、问题分析和判断能力等。上述所提及的能力是单个人在当代社会情境中成人成才的前提和基础。农村学生未来升学和步入社会都将会面对相对陌生的社会环境并遇到各类错综复杂的问题,通过教育帮助学生习得这些能力,促进农村学生更好地发展自己、融入社会和作出贡献是农村教育之责任所在。其次应重视农村教育在提升农村学生生活幸福感过程中的作用。生活的幸福感来自于人对已知世界的了解、认同和对未知世界的确定性追求。对于农村学生而言,已知世界是指已经了解的个体自身和农村社会,未知世界是指还未了解的个体自身和城市社会。教育正是帮助农村学生沟通已知和未知世界的桥梁,由此促成农村学生生活幸福感的达成。若仅让农村学生了解其中一者,必然会使其未来生活处于“悬浮”和“无根”状态。因此,我们应重视通过教育帮助农村学生了解自身及其所处的城乡社会,帮助农村学生从中获得生活信念和价值追求。
(作者: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东北师范大学农村教育研究所 周兆海 本文系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从身份到职业:农村教师社会地位变迁路径的研究”(14ZZ1201)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