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边缘植树人
- 发布时间:2015-07-11 04:33:36 来源:农民日报 责任编辑:罗伯特
本报记者白雪妍
苍茫大地阿拉善,几百里杳无人烟。就在即将进入巴丹吉林沙漠的时候,内蒙古阿拉善盟额济纳旗的古日乃嘎查(村)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这里曾经是古日乃苏木(乡)所在地,商店、学校、邮局、信用社、派出所,应有尽有。后来由于环境恶化、沙漠侵蚀,与另一个苏木合并后大多数人迁走,现今的古日乃已是一片寂寥,只剩下六七户人家散落在沙漠边缘,与黄沙、干旱对峙着。
本是牧民,放羊为生,苗木说种就能种上吗?
退休前,图布巴图曾是古日乃苏木的人大主席和苏木达(乡长),是牧民的儿子。6月9日早晨,他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推出那辆已有些年头的沙地四轮摩托,把灌上水的30个水壶挨个排在车头车尾自己焊接的架子上,出发“送水”。
水壶都是一样大的食用油桶,两桶水浇一棵梭梭苗,一阵工夫,两个月前新栽的15棵幼苗就浇完,大概有希望能熬过八月酷暑了。
“来不及啊……”老人在起伏不平的沙地上走得很快,风声淹没了老人的低语。这片10公里长的沙地凝结了他所有的心血,5万多棵梭梭从无到有,硬是在试图扩张的沙漠边缘拉起了一道防沙屏障。
“去年7月以来古日乃就没有下过雨,去年秋天种下的,一冬天没有浇,今年春天又种了些,没水挺不过8月份就得死,来不及啊!”梭梭苗一般都是春天栽种,图布巴图等不及,秋天他也要试试看。
他去找当地林业部门要苗子,那里的人说,秋天种是浪费幼苗,百分之百会死的,你还是回去吧!
老人一脚蹬开摩托车,朝大戈壁上开去。“远的地方有野生的,长得好,我自己挖去。拿回来浇浇水,也能活。”
说起来,图布巴图关注种树防沙已经二十载有余。1991年,图布巴图就在滩地上试种过100棵梭梭,2002年退休后,图布巴图和老伴儿更是大张旗鼓地包下2000亩集体草场,要拉起一道防沙网。
世代放羊的牧民,种树能行?
“我是‘工农牌子’出身。放到牧区就放牧,放到医院就当医生,都能做得来。不会就学嘛!”老人笑笑,“秋天的梭梭苗不也种活了?”
丈夫骑车远去浇树,妻子坐高处看羊,日复一日
回头又望了一眼苗木围栏,确认简易的铁门已经拴上绳子,图布巴图跨上摩托,轰轰隆隆地朝家里开去。
这时已是八九点,大漠里的太阳升了起来,灼烧着大地。妻子陶生查干缓缓地坐起身,对着风尘仆仆的老伴笑笑。
“我们在初中毕业的时候认识的,后来她接着上师专,我去了甘肃师范大学。
走的时候我跟她说,我一走三年,你着急就找别人吧。结果人家却说,还是定了吧,我等你。”
“那时候选择多,去甘肃、去新疆,都是可以的。可她说,不想去远的地方,我就回来了。我觉着再难的路,两个人一块走也好走得多。”图布巴图沉浸在往事中。
接下来的日子,图布巴图在苏木里兢兢业业,陶生查干则在当地小学一辈子教书育人,哺育三个孩子长大成人。
2011年,积劳成疾的陶生查干突然脑出血,一度瘫痪在床,失去生活自理能力。“做完手术七天后才醒过来……谁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只能叫‘羊’,羊是羊,我是羊,娃娃也是羊。”图布巴图说。
每天早上送水回来,图布巴图都会帮着妻子把羊赶出去,让她坐在地势高的地方看羊。羊跑得看不到了,妻子就给他打电话,图布巴图蹬上摩托赶来追羊。
“她看着羊,我第二次再去送水,回来做饭。休息一会儿,再送一次,把羊赶回来,再做晚饭。”每天都是如此,少则四趟,多则六趟,图布巴图伴着摩托的轰隆声响穿梭在嘎查和沙地之间。
“钱都存在沙子里了,以后你们自己来取利息吧!”
退休10多年,老两口把所有的退休金都投在了种树上,修围栏、买苗、打井、买运水的摩托车,累计已花了80多万元。老两口的日子也因此过得紧张,家里仅有的电器是一台老旧的电视机,奶茶壶里倒出的是几乎没什么奶的淡茶。
由于长期野外作业,今年63岁的老人面庞被大漠骄阳烤得黝黑,双手皲裂,手指和手背上都贴着泛黄的胶布。
“孩子们都叫我们去旗里住,我可离不开这里。”说起孩子们,老夫妇脸上满是慈爱,“娃娃们都能自食其力,不过我还是跟他们说,钱,我们都给你们存在沙子里了,以后你们自己来取利息吧。”
“祖先们曾把我们的家园唤作‘达赖’(海),后来水越来越少,清朝时候就改叫‘海子’(湖)了。”老人说,现在“海子”也要没了,以前趟到的黑河水,现在多半时候也只剩下一道白色水碱的痕迹。看着曾经的草场、河流、湖泊通通变了样,就像失去了自己的家,老人经常落泪不止。“我的根就在这里,如果我都不做些什么,谁又能来保护我们的家园呢。”
通过图布巴图的坚持和努力,留下的几户牧民也备受感染,他们自愿加入到了绿化治沙的队伍当中。如今,在牧民们的努力下,绿化围栏内已显出勃勃生机,围封荒漠的绿化率达到80%以上,成片成活率达到500余亩。
风萧萧时黄沙起,在梭梭苗的守护下,古日乃嘎查兀自屹立于大漠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