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太新体系设想
- 发布时间:2014-08-07 08:59:47 来源:新华网 责任编辑:罗伯特
相互理解的先决条件是要形成一种妥协导向的思维模式,摒弃对抗心态。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任务艰巨
当前,我们正在经历一场全球国际治理危机。沿袭至今的全球国际治理体系有两大基石:一是作为二战战胜国的各大国扮演的一种特殊角色;二是存在于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地缘政治对抗。在20世纪90年代,其中一个超级大国俄罗斯失去了制定全球政治规则的能力;另一个超级大国美国则自诩是全球无可置疑的领导者。
这场危机是显而易见的。在过去十年中,越来越多的国家随着实力的增强已经对这个全球治理体系感到不满。
首先,俄罗斯对于它只能听命于西方国家就各种重大问题——包括事关俄安全利益的问题——所做的决定,已经表现出越来越大的不满。
其次,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和其他大的发展中经济体对于现行的这一全球治理体系也开始表现出不满,主要是不满于它们在这个全球政治体系中所处的从属地位。这些国家推动了20国集团(G20)框架内国际磋商制度的建立并使其作用日益显著,加强了它们在全球经济、国际贸易和投资交易中的地位。到2012年,按购买力平价计算,中国和20国集团中其他成员国(不含七国集团的成员国)的GDP总量已经占到全球的约45%。
最后,七国集团中的一些国家也已经下决心要增强它们在全球决策中的影响力。最典型的例子是日本,它想要建立一个独立的军事和国防工业综合体系以增强其安全能力。
在过去十年中,越来越多的国家随着实力的增强已经对这个全球治理体系感到不满
全球治理体系的危机
目前的这个全球治理体系正在失去它的力量。在欧洲,危机十分明显,无论国家边界的神圣不可侵犯还是制度的稳定性都没有完全得到保障。在亚太地区,现有的国际机制的有效性正在受到质疑。中国、日本和韩国都认为国际社会和全球机构未能解决或减缓它们对于自身安全的担忧。结果,这三个国家都撇开国际机构,试图自己解决它们的问题。
这样做的后果自然是国家之间的相互信任和对现有国际机构的信任每况愈下。一方面,国家之间关系的不确定性和紧张程度不断升级;另一方面,对于推进贸易和投资的各种限制却越来越多。
下面列出的是一些具体表现:
非常明显的是,朝鲜认为只有加速发展它的核武器和导弹计划才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导弹计划也被用作它谋取经济利益进行政治和外交谈判的筹码。由几个大国发起的六方会谈一直未能解决核武问题,甚至没有对这个问题产生一点实质性影响。近年来,关于朝鲜半岛的未来,不确定性一直在增加。
中国南海和东海地区的领土争端显著升级。当事各方正在从口头攻击升级为要抢先实现对争议地区的实际占有和控制。结果,小的冲突事件极有可能演变成武力对抗,导致全面冲突爆发。到目前为止,传统的解决国际争端的机制在处理这些问题上一直显得无能为力。
由于地区性的领土争端以及其他一些因素,东亚地区的海上交通和经济活动的安全性正在下降。不仅有传统的国际犯罪团伙不断作案,那里的政府也单方面地对外国施加了种种限制。由地区性的国家来维护国际法规则,这多半不会有什么效果。
事实证明,按照传统方法通过国际干预来解决地区国家所出现的政治动乱是毫无用处的。在泰国出现的宗教与种族冲突就是例子。国际调解要么被冲突双方拒绝,要么没有效果。
现有的全球政治模式无法解决处于分裂状态的国家的问题。朝鲜半岛的形势就是如此。现存的问题都是各自处理,而不是通过共同努力,自然不可能彻底解决。
最后,但绝非不重要的是,现有的全球治理模式无法有效控制这个地区的武器和军事集结,其他地区其实也是如此。
这表明,有必要在全球范围建立一个全新的国际安全架构,在亚太地区尤其有此必要。
当今的世界形势已经与以前大不相同,单一或两个全球力量中心无法保证可以解决世界上发生的一切冲突,也无法维护和平与安全
新体系遵循的主要原则
那么,这个全新体系应该遵循哪些主要原则呢?
1.这个新体系应该建立在多中心的世界秩序的基础上。十分显然,当今的世界形势已经与以前大不相同,单一或两个全球力量中心无法保证可以解决世界上发生的一切冲突,也无法维护和平与安全。出于经济安全和政治安全两方面秩序的需要,这种全球新秩序可以也应该是一种多中心的格局。
2.这个新体系应以权力和责任的层级为前提。这一地区各个国家的经济和政治能量以及能力显然是有差别的,因此,它们所承担的维护全球和地区安全的责任也有差异。它们在维护安全包括解决地区问题中所起的作用也不相同。在这个地区如果仍然固执地坚持一致同意的原则,无视不同国家能力上的差异,那么就会严重削弱建立多边框架的可能性,使其无法在处理紧急问题上有效发挥作用。这一点是在建立这个新的体系时务必要考虑的。
3.这个新体系应该保持一种动态平衡。现行全球治理体系的弊端源于这个体系在世界各国的能力已经有了显著变化时不能与时俱进。各个国际成员的相对实力有了变化,它们在维护安全方面的角色和责任也应该有相应的变化。
4.这个新体系应该认识到必须对具体问题和具体情况做具体分析,切忌套用一个模子。适用于某些情况或某些国家的原则和方法常常不适用于另外的情况或国家,甚至还会适得其反。例如,关于民族自决权和领土完整原则两者孰轻孰重的争论,如果不考虑具体问题的特点,那就只不过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学术辩论而已。关于用什么办法才可以通过国际努力来解决双边的或内部的冲突和争端,这个问题不存在普遍适用的答案。
必须指出的是,上述所有四个原则是互有关联的,缺一不可。
权力和责任的层级结构不能脱离多中心原则,只有存在着多中心,这个层级结构才能够起作用,相对说来,才不会欺凌弱国。另一方面,这种多中心层级结构的效能又只有在满足动态平衡原则的条件下才能够得到发挥。否则,这个体系从形式到机制都不能跟上变化的形势,从而被人为僵化。最后,如果不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拿出有针对性的解决办法来,要这个体系实现动态平衡也是一句空话。
全球秩序应该是多中心的,大地区的内部也应该有多个中心,包括亚太地区。这种新的全球秩序,其模型应该是一张网络而不是一座金字塔
亚太地区新的安全模式
基于上述原则为亚太地区设想的这个新的安全模式应该包括如下特点:
1.这个新体系应该是全方位的。涉及军事、交通、信息、生态、贸易、投资和应急响应等各个方面的问题都应该被视为统一的国际安全框架中的一部分。
2.那种在原来体系中从单一的全球权力中心出发来处理问题的安全观已经过时,应该摒弃。全球秩序应该是多中心的,大地区的内部也应该有多个中心,包括亚太地区。这种新的全球秩序,其模型应该是一张网络而不是一座金字塔。
3.与上世纪70到80年代成立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Organization for Security and Co-operation in Europe,OSCE)时的情况不同,在亚太地区,不宜简单地只用一种囊括一切的模式来讨论和解决这个地区的安全问题。在处理重大任务时,应该将所有现存的国际机构都运转起来,包括亚太经合组织(APEC)、东亚峰会(EAS)、东盟(ASEAN)相关的国际组织以及其他组织。
4.多边外交并不意味着各个国家不可以自己决定如何行动。在现实中,没有一个独立国家会放弃它的主权,它一定会根据自己对威胁的判断和自己所拥有的应对手段来执行相应的防卫策略。
5.单一的全球权力中心(或者在冷战时期的两个中心)消失,并非意味着就没有权力和责任的层级的存在。不同国家的大小不同,它们的经济和军事潜力以及政治影响力也不同,因此,它们在国际上扮演的角色和所担负的责任自然也不可能相同。由于客观原因,在一个地区中总会有一些具有战略能力的国家,它们有可能为自己所在地区的稳定发挥更大的作用,也能够承担更大的责任。亚太地区的这个新的安全架构一定要把这个地区的主要国家都包括进来,包括美国、中国、日本和俄罗斯,以及东盟诸国。在这个地区其实早就存在着这种国家之间的必要互动。
6.一个安全体系能够有效运行,前提是它的主要成员国必须经常参加到对话和协商中来,通过这种方式增进对于彼此立场和共同关心的问题的理解。这种相互理解的成果必能在各成员国在现有的各种多边框架和论坛中所采取的立场和实际行动中有所体现。
7.相互理解的先决条件是要形成一种妥协导向的思维模式,摒弃对抗心态。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任务艰巨。可以把敦促这个地区的四个主要国家即中、美、日、俄共同做出政治决议作为这个过程的开始。尽管乌克兰危机加大了这个任务的难度,但是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和客观的需要最终必能促使这四个国家达成互相接受的决议。
8.形成妥协导向的思维模式是在亚太地区建立起一种新的安全架构的必要条件,至于如何形成这样一种思维模式,则应该充分发挥地区专家群体的作用。专家们具有处理安全事务的专业能力,了解政治精英们的优先事项,这样,他们就具备了独特的优越条件,能够就如何解决冲突、加强地区安全提出可以接受的建设性意见。
世界经济与国际事务研究院(IMEMO)是俄罗斯著名智库,除了提出加强亚太地区安全的一般原则,还针对重大安全挑战提出过许多切实可行的建议。在此,我们提出如下建议:
其一,继续利用六方会谈推进朝鲜半岛的和平与安全。 六方会谈的五个参加国(除朝鲜外)必须密切合作以协调他们在第五工作组会谈中的立场。这是为讨论东北亚的安全,朝鲜不是非参加不可。
其二,协调这一对话机制的活动,使之与其他多边框架主要是东亚峰会的活动密切配合。
其三,努力在区域性多边框架内部和在不同框架之间建立起信任和发展合作。关于美国联盟问题,我们认为应该促进主要防御联盟(美日联盟和美韩联盟)、俄罗斯和中国之间的对话,最好能够仿效北约-俄罗斯理事会组成一个新的国际机构。
其四,将政府专业人士正式吸收到专家讨论中来,使用“一轨半”方式推进这种对话。
ā跬呶骼铩っ缀找夫(Vasily Mikheev) 作者为俄罗斯 世界经济与国际事务研究院副院长、俄罗斯科学院委员。王倩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