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院子里的井
- 发布时间:2016-01-15 08:33:32 来源:农民日报 责任编辑:罗伯特
□张枫
母亲手术后刚醒过来,催促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我不应声,母亲便急了:“不回去,你叔叔婶子们拿什么淘米下锅煮饭?”
老家的院子里有一口井,虽年深日久,但水质清澈甜润,是乡亲们烧茶煮饭用水的首选。母亲催我回去,就是怕耽误了大家做晚饭。母亲在家时,每逢夕阳西下,我们家都会像赶庙会似的,男女老少挑着水桶,来我家打水,备够他们一天的生活用水。母亲呢,约定俗成般地,每天都会早早地从地里回来,敞开大门,等叔叔婶子们过来拎水。
说起那口古井,连爷爷在世时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谁掘出来的。只知道它是村里唯一一口吃水井,无论天有多旱,地有多涝,它都始终保持着那种水位,那种水质,不涨不落,不咸不碱。
坐在院子里看人挑水的习惯,始于老奶奶。那时,老奶奶把一把太师椅放在屋檐下,无论春秋冬夏,她老人家都会托着长长的烟管,一面悠闲地吸烟,一面看邻居们挑水。在我的印象中,其实老奶奶是不会吸烟的,看邻居们来我家汲水,送个顺水人情,大概才是她老人家最终的目的,只是纳闷,送人情也不至于坐在院子里,一送就是几个春秋啊?
到奶奶掌管家事的时候,仍然这样,即使地里的活再忙,割麦炸豆火烧眉毛也不例外,只要快到晚上烧火做饭的时候,奶奶都要第一时间赶回家,坐到老奶奶那把太师椅上,一坐就是半天。奶奶的虔诚,至今让我对那口水井心生敬畏。
奶奶走了后,这差事就落到了母亲的头上,与老奶奶、奶奶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母亲不再坐那把太师椅,而是下地后,早早地回来,边生火做饭,边给汲水的婶子大娘说话聊天。饭做熟了后,就端上一盆待洗的衣服,坐在井边,边搓洗衣服,边时不时地在地上画着横杠。
曾有几次,家里的鸡鸭因为大门敞开而跑丢了。母亲因此上过火,发誓关上大门,谁也不让进。可是第二天火气一消,母亲照样打开家门,让大伙汲水做饭。
长大后,离开家门的那天晚上,母亲让我用自家的水桶,挑上两桶水,给村头的王大爷送过去,我才幡然醒悟。原来,老奶奶、奶奶和母亲,每天都在数着来家挑水的人家,45户人家,谁家喝不上水,她们都会在心里系上个心结。
把母亲安排妥当,赶回家时,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我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等着邻居们过来汲水,可等到月上柳梢时,也没看到一个人影。于是我又开始埋怨起母亲:总想着别人,别人谁想着你?第二天清晨,打开门的瞬间,我愣在了门口:门口聚满了熟悉的面孔,只是他们手里提的不是水桶,是一篮子一篮子的鸡蛋和沉甸甸的牛奶……这时我才明白,三代人的井事,汲上来的不仅仅是清澈干甜的泉水,还有被这泉水滋养着的浓浓乡情。
- 股票名称 最新价 涨跌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