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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化与“乡愁”

  • 发布时间:2015-06-10 08:32:17  来源:中国民航报  作者:佚名  责任编辑:罗伯特

  ■石勇

  这30多年,是一部中国的城市化史,也是一部中国人的精神史。现在,城市所表现出的各种“症状”,体现着我们的文化、社会,反过来也如此。

  为什么很多人会感到在城市生活中没有自我的家?在既有的城市生活的逻辑中,我们的未来可能是什么?《南风窗》记者就此专访了上海大学文化研究系主任、中国当代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王晓明教授。

  乡愁是因为城市的冷酷

  记者:今年春节,博士生王磊光的返乡笔记在微信朋友圈上被热转,他是您的博士生。在这一事件背后,有一个关键词叫“乡愁”。中国人的“乡愁”,在社会、文化变迁中总是透出一种忧伤、无奈和愁绪。这条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王晓明:磊光的这篇笔记,最初是在一个论坛上的发言。这个论坛叫“我们的城市”,借助市中心的艺术馆或书店,定期讨论一些问题。今年春节前的这一场,就以《回家过年》为总题,邀请了3个发言者,磊光是其一。乡愁其实只是这么一类人的愁闷:出身乡村,由于各种原因住进中国的大中城市,但时间还不很久,心智习性的城市化还不十分稳固,也就还来不及忘本…… 即便不是碰上春节,即便王磊光不写这篇笔记,只要这个群体在,就会有李磊光或张磊光,在别的时候,以别的方式,引发类似的广泛共鸣。

  记者:古人之所以有乡愁,那是因为他在异乡;而今天一个人有乡愁,则是因为他在城市。这大概是今天的“乡愁”跟古人的“乡愁”的根本区别。换句话说,今天的“乡愁”是城市化背景下的东西。

  王晓明:对。恰恰是这样一个群体,现在起了“乡愁”。他们不仅痛感到乡村生态和人情的全面败坏,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跟故乡格格不入:苦读多年,有了文凭,甚至也有了一份白领式的薪水,却依然活得紧巴巴的。既不能衣锦还乡,收获父老的赞誉,也难有“成功者”的威信,可以引领乡人,一起改造和拯救农村。

  如果这个理解大致不错,那是不是就可以说,这其实并非古人有的那种缅怀故土、想归而不得的思乡之愁。如今的“乡愁”固然是因返乡和思乡而起的,针对的却是坐在城市里的这个自己,是这种既不能惬意于都市又早断了回乡之路的困境。至少我觉得,今天的“乡愁”,正凸显了大城市的势利和冷酷,令他们过早地明白了,在这个“拼爹”的时代,他们很难真正融入城市。

  城市化所挖掉的根

  记者:从小在农村长大,现在在城市已经稳定生活的中产阶层,可能最有“乡愁”的感触。他们的心理结构已经和城市社会同构了,但对应于原来的那个家乡以及曾经小时候的那个自我还在,而这样的自我无法在城市中安放。

  王晓明:从你说的这个角度来看,“故乡”就是“过去”的代表。这种“过去”和“当下”的持续紧张,正构成一个人的精神丰富的基础。他如果能不断地发展这紧张,他的身心就不会偏枯于一面,就能保持多面的可能。个人如此,社会也是如此。一个再怎么庞大的社会,如果在物质和精神两方面都一味追逐新潮,毫不在意地铲除旧物和记忆,它是不可能有长远的未来的。

  可叹的是,这30年的新一波城市化,不但没有纠正过去历次城市化浪潮中过于鄙薄传统、轻易就摧毁旧物的弊病,反而朝着这个方向变本加厉:建筑空间首当其冲,生活习俗紧随其后,人的生活和情感也一同发生巨变。曾有一位美国教授这样说:“中国并非历史悠久之国。你看东西南北、城市村庄,到处都是大拆大建,一般人民更是追逐时尚,对历史一问三不知,如此持续抹除过去的国度,有何历史可言?”

  记者:乡愁是一种普遍的社会情绪,不仅仅从农村出来的人有乡愁,几乎所有人都难以寻找到跟过去、跟自然的联系。

  王晓明:我常觉得,在思乡这件事上,今日中国的城里人,是比乡下人更可悲悯的。今日上海的本地人,有多少还有旧居老街可以回去探访?十不存一吧!当在电视上看到返乡人风尘仆仆的时候,像我这样的上海本地人有没有想过,自己其实更可怜,是连故乡都荡然无存、只能靠记忆摸索“过去”的无根族!

  记者:城市化挖掉了很多人的根,首先就是城市本地人的根。

  王晓明:历史者,来历也。一个人越是看得清自己的来历,他就越可能比较清醒,也就越可能少犯无知、狂妄和短视之错。“乡愁”的小爆发,正如你所分析的,表现了人们对丧失自己精神家园的普遍不安。

  将乡村重新引入城市

  记者:人们想把心安在乡村、过去、自然,是因为大家生活在城市出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很多,诸如拥挤,残酷的利益竞争,人与人之间陌生冷漠,以及雾霾等。城市对于人的心灵来说,好像有某种“毒害”。

  王晓明:上世纪70年代就有文化研究的学者分析过,像购物中心这样巨大的建筑空间,将市民除了上班、睡觉之外的几乎所有生活内容——吃饭、健身、购物、亲子教育、谈情说爱——密集地聚拢于其中,更将酒店、公寓、博物馆、办公楼、地铁站、公交汽车站等都嵌接在一起,仿佛是要将市民生活一网打尽!

  购物中心这一类建筑正以非常直观的方式,凸显了城市化的基本性格:认定人乃万物之灵,以人的欲望为最高意志,相信人定胜天!正是这样的性格,令城市化一方面彰显出人类改天换地的巨大能量,一方面也持续助长人类自我中心的浅薄之心。

  记者:城市化是现代性的产物,现代性是预设了一个“向前走”的逻辑,我们跟不上趟,就会有巨大的恐慌。同时,现代性还代表了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自我的分裂比较厉害,用一个词叫“异化”。是欲望,而不是心灵在驱动他。城市的这种生活逻辑,会带来什么呢?

  王晓明:各地的城市化过程,不论其最初的动力来自何处,也不论其过程中有怎样不同的因素掺杂其间,都很难避免逐利逻辑的渗透,“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一个地方的城市化过程,如果是被这样的逻辑深刻支配了,各式的失衡,多半会等在不远的前面。

  记者:现代城市生活所需要付出的一个代价,似乎就是形形色色的神经症。而大家有“乡愁”,有对过去的眷恋,有对自然的向往,有想寻找真实自我的渴望,就是一种警醒,警醒我们,城市生活在某种程度上已让人的精神受到了挑战。但既然已经这样,这个社会有什么办法来减轻精神和文化焦虑?站在今天的历史时间上,个体又可以做些什么?

  王晓明:在今天,迫切做的事情,真是太多了。在这里只能先说一个比较宏观的事情:真正的城市化之路,不能再是独自膨胀的,而应是城乡互动、一起进步的;它也不能再是GDP导向的经济独大,而应是多面平衡、资源共享的。借用一位日本建筑师的话,“将乡村重新引入城市”。我们应该从过去、老家和故乡甚至只是记忆中的乡村世界里,去寻找那懂得天地之广大、明白人类之有限的智慧——这才是可以用来创造新的城市生活的资源。只有激活“过去”,才能重建它与“当下”的互动关系,才能由此创造真正的新未来。(据《南风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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