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路医师多点执业 医生回归“社会人”能否缓解看病难
- 发布时间:2015-06-04 08:46:43 来源:中国青年报 责任编辑:罗伯特
工作室正式挂牌第二天,林锋接下来一个星期便被排满了,“周一到周四的晚上都预约了,周六也有安排”。
5月15日,广州三位医生挂靠在国内某知名医疗体检机构的私人医生工作室挂牌成立。其中一家医生工作室已经可以通过前台咨询、服务专线、服务热线3种方式预约,网络咨询预约也即将上线,一时供不应求。
今年3月,广东省有关医师多点执业管理办法颁布,医师多点执业事先向第一执业医疗机构书面报备即可,不再需要审批同意。医师多点执业“松绑”后两个月,首批私人医生工作室高调成立,破土出芽。
中山大学附属第六医院胃肠外科主任林锋开设工作室,他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希望工作室能推动多元、良好的医疗生态环境发展。
广东省卫生计生委巡视员廖新波在其博客撰文表示,“医师多点执业只是一种执业模式的改革。要改变80%病人在大医院就诊的倒金字塔现状,阀门是建立医生流动机制,促进医生自由流动。”
医院的前端服务转移到工作室
在广州高价地段珠江新城装修舒适的工作室里,“开业”前,三位医生拍摄了宣传照。他们不是身穿熟悉亲切的白大褂,而是西装革履,脸上自信从容。
工作室挂靠在广州一家私营体检机构,中山大学附属第六医院胃肠外科主任林锋建立的是“林锋胃肠肿瘤医生工作室”, 来自同一医院的谢汝石副教授建立的是“谢汝石医生工作室”,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张子谦教授则建立了“张子谦颈肩腰腿痛医生工作室”。
与医院不同,医生工作室重点是诊断、咨询。谢汝石医生在其微博介绍,病人将检查资料上传给工作室后,医生将对其进行有效分诊,推荐专家。“专家在工作室的出诊咨询,保证30分钟时间。也可以深入沟通、制定治疗方案及多学科会诊等。”
咨询诊断后,如需入院治疗,专家会推荐其到第一执业点的医院治疗。
“这相当于把医院的前端服务转移到工作室。”林锋告诉本报记者,预约好时间,病人带齐资料,医患双方在工作室可以边喝茶边讨论病情。
林锋在第一执业点医院出专家门诊,试过3小时看20个病人,“十几分钟一个病人,没有时间详细说。”
谢汝石在微博上表示,“在(医师多点执业)初级阶段,最好的多赢模式就是‘私人医生工作室’。”
通过医生工作室,病人可以获得精准、优质的医疗服务。医生在完成本职工作之余,通过工作室增加医疗服务,有助于解决“看病难“问题;对于医生,由于工作室的咨询价格按照市场规律制定,可以提高医生积极性,增加税后的收入;对于医院,医生完成了既定的工作量,又通过工作室给医院带来了稳定的病源。
“所以,院长不反对我们。”谢汝石表示,“我们探索一个让医生在医院的支持下增加提供医疗服务和体面多点执业的模式。”
医生自由流动缓解“看病难”
一些病人感冒都要到大医院挂专家门诊,这让林锋无奈。林锋坦言,一些疑难杂症病人因为挂不到号错过专家门诊,一些普通医生可以处理的病人却又“死认”专家门诊,“这浪费了专家资源”。
林锋的专家门诊一号难求,一个号曾被黄牛炒到3000元。面对医疗生态的不合理,林锋一直在探索新的医疗模式。工作室的理念最早来自好友廖新波,他曾在2006年提出过“名医城”的概念——仿照商城模式,把一定资质的医生集中在一地,“名医城”以“商铺”的形式出租给医生,提供医疗以外所有辅助检查与检验设备和非医技性的服务。
一家民营体检机构愿意尝试医师工作室的做法。这家体检机构每年在广东有100万体检客户,这些客户属于中高端收入人群,他们想找专家却又耗不起医院排队时间,呈现出另一种“看病难”现象。最终,林锋选择与这家机构合作。灵活的时间和就诊方式、集多学科联合的工作室将解决高端人群“找医”困难,而稳定的病源,有助于工作室的成长壮大。
谢汝石表示,很多医院并不缺设备,缺的是人才。“人才流动起来,看病难才有可能缓解;人才流动才能使医院差距缩小,使医疗多元化,进入良性生态。”在广州,三位设立私人工作室的医生被称为“三剑客”。
在距离广州100多公里的江门市,有医生在尝试着另一种医生工作室。马常青把目光一直放在基层。2013年马常青从江门市三甲医院开始,到县市级医院、乡镇医院、村卫生室进行调研,发现大医院病人太多,医生忙不过来;而基层医院医生紧缺,病人少但工作量不轻。技术力量薄弱、人才匮乏、设备不足,病人不信任基层医院集中流向大医院,“让看病难变得更难”。
因此,当广东省放低医师多点执业门槛后,马常青将工作室放在江门市麻园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这个社区人流密集,但附近没有相配套的医院,马常青想,医生下基层,病人就不用大老远跑到大医院了。与林锋工作室专攻疑难杂症不同,配合社区设备,中医骨科医生马常青可以在基层实现咨询、诊断、治疗“一条龙”服务。
马常青的设想比广州的医生工作室早一个月。但在挂牌的前一天,马常青接到区卫生局通知,要求延期挂牌。区卫生局的说法是“等市里出台(医师多点执业)相关细则再挂牌”。
预备挂牌当天,马常青的几个学生过来“捧场”,深圳的一位同行朋友也赶来支持,得到消息的病患也早早来到社区服务中心等待。当天上午,马常青进行义诊活动,共接诊了80余位患者。现在,工作室的匾额被布遮住,医生的个人简介被抽掉了,马常青很少回去看了。
“本来一腔热血,现实却让人沮丧。”马常青告诉本报记者,他不会放弃社会义诊,目前正在和深圳的一家机构谈合作。
医生的价值应该由市场来定
在林锋的工作室看病,收费参照公立医院的VIP诊疗费用标准进行,诊金约为500至2000元,这些费用全部由病人自付,且不包含检查、治疗等其他费用。高质量的服务,收获的是对等的优厚报酬,这是林锋认为的“体面工作”的一部分。而在医院,林锋的专家门诊每人挂号加诊疗费才10元,他觉得未能体现劳动价值。
在马常青做的调研中,基层医生流失严重,主要原因是待遇低。因此,他羡慕林锋工作室进入市场定价,“定价500元,如果不值这个价,那市场就会推动它降价甚至倒闭关门;如果超值,就可以升价。值多少钱全由医生的手艺说了算。”
马常青告诉本报记者,他在基层的义诊即使不挣钱也愿意持续做下去,是因为想打响自己的社会品牌。“等到未来政策放开,医生的价值最终会得到市场的承认。”
廖新波在其博客上,引用世界著名医学杂志《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的一段话:(中国)政府对医疗系统并没有完全放开不插手了,它还牢牢控制着一个要素——定价权。政府试图通过压低价格,确保民众在缺乏医疗保险的条件下也能获得最基本的医疗保障。但在实际操作中,政府控制的定价权真正能压低的,只剩下医生和护士的劳动力价格了。
不满足医院的价格,不少医生选择暗地里“走穴”赚外快,也有医院为他们提供“方便”。另外,“以药养医”也成了行业内公开的秘密。 “不少医院将医生当作医院的私有财产。”廖新波表示,医院最基本的管理策略是争夺医生,绝不是争夺病人,因为“医生在哪里,病人就在哪里”。
“在医生即将成为社会人的趋势下,医院应该尽可能创造更好的工作平台给医生,而不是‘粗暴’地限制医生流动。”他认为,目前医师多点执业的最大障碍来自于观念的保守和落后。
目前,大陆医生执业只有医院执业、个人诊所、张强医生集团、医生工作室几种模式。林锋告诉本报记者,他的工作室未来将会开到异地、基层,在严格遵守医生准入制度的前提下签约更多医生。“让医疗生态多元化,就医选择多样化,医生从业形式个性化,这应该是比较理想的状态。”林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