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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沛动荡中的文人雅趣

  • 发布时间:2015-01-31 01:31:11  来源:科技日报  作者:佚名  责任编辑:罗伯特

  文·张涛

  ■人物纪事

  100岁的张充和或许还记得冰心写给她的那首小词,那是《西厢记》的一段节录,“一杯闷酒尊前过,你低首无言只自推挫。你不甚醉颜酡,你嫌琉璃盏大,你从依我,你酒上心来较可。你现今烦恼犹闲可,你久后思量怎禁奈何。你与我成抛躲,咫尺间天样阔。”冰心写时没有落下年款,但一般推断应该写于1939年,是冰心一家人在大后方躲避战火时写的。

  在战事爆发前,冰心与丈夫、社会学家吴文藻均在燕京大学任教,吴文藻是教授,冰心是讲师,两人过着安稳闲适的学院生活,但“七七事变”打破了这安稳与平静。1938年,吴文藻南下到云南大学任教,一家人随之迁至昆明。

  在大后方,学者教授们经济拮据,生活备显艰辛,据刘宜庆的研究,“1944年的昆明,物价飞涨,通货膨胀得非常厉害了,教授一个月的薪水,购买能力只能相当于战前十元钱。”朱自清也曾在日记中记录了那段辛酸的岁月,“本来诸事顺遂的,然而因为饥饿影响了效率。过去从来没有感到饿过,并常夸耀不知饥饿为何物。但是现在一到十二点腿也软了,手也颤了,眼睛发花,吃一点东西就行。这恐怕是吃两顿饭的原因。也是过多地使用储存的精力的缘故。”

  在动荡的年月中,这幅字未必能显示出冰心与张充和之间有多深的情谊。但至少说明了颠沛离散的生活,艰难的生存境遇,仍旧没有完全消磨掉文人学者间唱和雅集的传统。

  游宝琼曾在《游国恩先生在西南联大》一文中记述道:“父亲忧心国事,开始经常写作旧诗以寄怀。到西南联大后,仍诗兴不减,连同在喜洲写的诗总共有一百多首。”据浦江清1943年2月7日的日记载:“天阴,寒甚。在闻一多家围炉谈诗。游泽承谈散原诗尤有劲。传观诸人近作,佩公(朱自清)晚霞诗,重华黄果树瀑布诗,泽承律诗数章均佳。”与游国恩的“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家国情怀不同,西南联大学者教授们的雅集还有一些是为了“苦中作乐”,是为了那点文人的性情与趣味。

  冯姚平在《父亲在西南联大》一文中谈及西南联大的学者教授们的文艺沙龙,“有一段时间,大约是1943年底或1944年春,杨振声建议,彼此熟识的朋友每星期聚会一次,互通声息,地点就选在位于钱局街敬节堂巷的我家。他们每星期有一个规定的时间,聚在一起,漫谈文艺问题以及一些掌故。每次来参加聚会的有杨振声、闻一多、闻家驷、朱自清、沈从文、孙毓棠、卞之琳、李广田等人。这样的聚会不知举行过多少次,有人从重庆来,向父亲说:‘在重庆听说你们这里文采风流,颇有一时之盛啊!’”

  张兆和擅长昆曲,当时在西南联大的俞平伯许宝驯夫妇也喜昆曲,“以他们夫妇为中心,吸引了昆曲知音,浦江清、许宝马录、沈有鼎、朱自清的夫人陈竹隐、谭其骧等人,他们成立‘清华谷音社’,俞平伯发起并任社长,定期雅集。”当时的联大教授浦江清也在日记中,谈到过联大师生唱昆曲的事情,“晚饭后,陶光来邀至无线电台广播昆曲,帮腔吹笛。是晚播《游园》(张充和)、《夜奔》(吴君)、《南浦》(联大同学)不甚佳。”

  就是在这些文人的雅集中,还不时地会衍生出几段“苦恋”。其中一段就是诗人卞之琳对张充和女士的“苦恋”。与卞之琳“同命相连”的夏济安就在日记中记录过卞之琳相思愁绪,“晚饭后卞拿他珍藏的张充和女士(他的爱人)所唱自灌的铝质唱片开给大家听,张女士的昆曲唱得真是美极了,听她一唱,我对昆曲才开始发生兴趣,”夏济安的弟弟夏志清在其兄的《夏济安日记》前言中,也谈及过卞与张之间的“苦恋”,卞之琳“多少年来一直苦追一位名门闺秀(沈从文的小姨子,写一笔好字,也擅唱昆曲)。”1948年,张充和嫁给了美国汉学家傅汉思,远赴重洋。直到1980年,卞之琳才在美国与张充和再度“重逢”。

  冰心与现代文坛上的女作家的交往似乎并不深入,甚至还与林徽因有过一段“恩怨情仇”。李健吾在《林徽因》一文中说过,林徽因曾亲口对他说:“冰心写了一篇小说《太太的客厅》讽刺她……她恰好在山西调查庙宇回到北平,她带了一坛又陈又香的山西醋,立时叫人送给冰心吃用。她们是朋友,同时又是仇敌。”

  相比之下,冰心与现代文坛上的一些男作家的交谊都很深,比如巴金、萧乾等。在冰心的性格中,除了我们常常提及的那种“爱的哲学”之外,还有一些更为博大、硬朗的因子。这或许与冰心在童年时期长期受到身为海军军官的父亲熏染有关,“我整天跟在父亲的身边,参加了他的种种工作与活动,得到了连一般男子都得不到的经验,为一切方便起见,我总是男装,常着军服。父母叫我‘阿哥’,弟弟们称呼我‘哥哥’,弄得我后来我自己也忘其所以了。”

  1980年6月12日,冰心因患脑血栓导致右半侧身体瘫痪。右手无法再写作写字。这让她的情绪变得很不好。后来在女儿的帮助下,坚持每天练字,慢慢地才又可以重拾笔端。但找上门来题字的人多到应付不过来,她都尽量满足人家,有一次,她对吴泰昌说,“我的字写得不算好,我从前练过字,但没讲过法,我的字不能算是书法。人老了,为人留下点字,无非是留个历史的回忆与纪念吧。”现如今文人也多有雅兴,喜挥毫泼墨。文人书画又躬逢“盛事”,收藏者众多,标价年年攀升。但愿,在这点墨间也能为人留下些“历史的回忆与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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