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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EC蓝”倒逼,古战场再现“背水一战”

  • 发布时间:2014-12-31 16:12:27  来源:新华网  作者:佚名  责任编辑:罗伯特

  新华网石家庄12月31日电(记者周树春、李柯勇、张洪河)指令下达,炉火渐熄,飞转的汽轮机叶片缓缓降速,震耳轰鸣归于沉寂——2014年最后一天,华能上安电厂5号发电机组停机,开始接受长达三个月的脱硫、脱硝、除尘改造。这是上安电厂最后一台停机改造的机组。

  从2015年元旦零时起,随着“大气污染物特别排放限值”机制启动,河北成为火电行业率先执行“史上最严”排放标准的省份之一。

  距上安电厂2.5公里,一块石碑矗立于山野丛莽之间,上刻“淮阴谈兵处”。公元前204年,汉淮阴侯韩信在此地打赢了著名的“背水一战”。

  2000多年后的今天,作为整个河北攻克大气污染治理、实现经济转型升级的缩影,古战场所在地井陉县,打响了新世纪的“背水一战”。

  艰难与担当——“军皆殊死战,不可败”

  长400米、宽百米、高数十米的空间中,集结着6座塔吊、十几台汽车吊,脚手架密密麻麻,电火花不停闪烁,2000多人24小时无间歇作业……

  ——上安电厂环保改造高峰的情景,恰似战场。

  电厂全部6台机组中,有4台在2014年完成脱硫、脱硝、除尘设备升级改造。

  作业强度前所未有。一个脱硫班长,一天内在现场接打各种协调电话几百个。一个检修部负责人,媳妇生了双胞胎他却没空回家。带病上岗的、连续十几天不倒休的,更屡见不鲜。

  《史记》载,韩信“背水一战”,“军皆殊死战,不可败”。无路可退,将士奋勇争先。

  上安策划部副主任陈君焱说,电厂被几条“红线”卡死:完不成改造任务,不行;因改造影响发电任务,不行;改造失败,没有二次机会。一句话,“前进者生,后退者死”。

  上安电厂总装机容量256万千瓦,是河北最大火电厂之一,也曾是井陉大气污染的主要排放源。历年减排考核,上安不达标,井陉乃至其所在的石家庄市就难以完成任务。

  改造后,上安电厂主要污染物年排放量全面下降:二氧化硫,从1.5万吨降至3000吨;氮氧化物,从近5万吨降至七八千吨;烟尘,从2000吨降至六七百吨。

  对这家建于1986年的火电厂,转型之路走得不易。

  “原来根本就没减排这一说。当时工业发展的标志就是‘大烟囱’。”上安电厂党委书记闫书耕说,“脱硫是2008年才提出来的,一切从头学起。”

  很多井陉人对转型的艰难都深有体会。

  上安镇西方岭村村民李计红的石灰窑,2008年北京奥运会前关闭,他随后开了个小服装厂。哪知,隔行如隔山,几年间交下一笔笔“学费”。

  他先做牛仔服,一上市款式就过时了,当年赔了30多万元。直到现在,还有6000件衣服压在库房里。

  接着做野外休闲服装,但布料选错了,一洗就缩水,“成人衣服变童装”。又赔了十几万元。

  今年43岁的李计红,是个有担当的汉子,衣服卖不出去,工人工资照发:“在我这儿干活的几十号人,都是乡里乡亲,大多是大娘大姐。我倒了,她们到哪儿找活儿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他找到一条新路,为北京一家品牌企业做来样加工,市场更有保障了。

  纠结与自觉——“增长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面对一处处石子堆,陈春明一个人看守公司大门快两个月了。

  距北京约300公里、主营建筑石子开采加工的上安镇为达公司,因当地采取粉尘治理特殊措施而在今年秋天关停,接着按惯例在4个月的冬季取暖期不能开工。

  比起“放长假”的其他100多员工,53岁的陈春明是幸运的,每月能拿2600元,但他知道,这份工资可能领不了多久了。

  心理压力最大的是他的老板梁瑞锁。随着治污力度不断加大,公司现在1年有半年不能生产。更严峻的是,井陉已出台规定,矿山开采和石子加工企业,各类证照到期后一律不续办,让这个行业逐渐从全县退出。

  为达公司的采矿证2017年到期。这个凝结着梁瑞锁10多年心血的企业,到时自然关闭。2002年他借钱创业,和工人一起上山抡大锤、砸石头,“每根钉子都是亲手买来的”。他舍不得关,但“英雄要识时务”。

  井陉以矿山资源闻名,特别是石灰石,储量占全国十分之一,钙镁年产量占全国市场三分之一。而今,治理大气污染首先要对这个支柱产业开刀。

  去年11月,全县所有矿山开采及石子企业实施停产治理,连根拔掉了308家污染企业。加上此前关掉的企业,仅税收就损失上亿元。

  主管工业的副县长孙亚鹍坦言:“今年,全县工业增加值增长率只要不是负数,心里就很安慰了。”

  当年,韩信手下将士忐忑:前有7倍于我的敌军,后有滔滔大河,何去何从?

  而今,井陉人面临挑战:环境生态保护和经济发展的矛盾,该怎么应对?

  事实上,整个河北都面对这样的纠结。钢铁、电力、水泥、玻璃四大传统行业GDP贡献最多,但也是污染大户,其大气污染物排放量占六成以上。治污,必须“自伤筋骨”。2014年上半年,河北GDP增速一度降至全国倒数第二。

  然而,记者采访的大多数人都认同“增长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在距为达公司数百米的三合庄村,村民高凤娥家里有人在附近钙厂上班,但她盼着早一天摆脱灰尘之苦:“晾衣服、晒粮食都会沾灰。洗衣服都得先看风向。”

  在这里,空气中总是弥漫着石粉味。房顶、墙头、玉米秸,四处沾满粉尘。几畦菠菜看不出绿色。最“壮观”的是一排落光叶子的大树,树干、枝条上全是白灰,宛如北方雪后银装素裹的“树挂”。

  “现在,环保是头等大事。”梁瑞锁说,“个人利益得服从国家大局,当前服从长远。干企业影响了大家伙儿,害了子孙,该关就得关。搞经济,先得把治污想到前头。咱们现在才治,已经晚了。”

  曲折与希望——“车到山前总有路”

  韩信不会想到,他“背水一战”的那条“水”,2000年后变成了臭水沟。

  流经井陉县城的冶河,几年前岸边造纸厂、化工厂、钙镁厂林立,河水脏臭,鱼虾绝迹。一到夏天,沿河居民连窗户都不敢开。

  近年,井陉全部关闭这些污染企业,河道恢复了生机。沿河办起十多家“渔家乐”,烤鱼成了特色。记者采访时,几只野鸭在桥下悠闲游弋。

  冶河的变迁,让人们看到了转型的希望。

  郝建忠、郝志刚父子,是成功典型。郝建忠曾是造纸厂职工,而郝志刚在磷肥厂上班,后来两个厂都因污染而关闭,郝建忠承包了化工总厂,以石灰为原料,生产工业填充料轻质碳酸钙。

  创业成功,父子俩却越来越有危机感:初级产品市场竞争激烈,国家治污力度不断加码,企业经营越来越难。几经尝试,他们转向高端产品——活性钙。这种钙比普通钙附加值高30%,而且是“零污染生产”。

  如今,他们的公司已成为长江以北规模最大的活性钙专业生产企业。

  “这些年,井陉环保过了三道坎:2008年北京奥运、2010年‘十一五’末、2014年APEC。每过一道坎,都关停一批污染企业。”井陉县环保局副局长刘国建说,“2015年要过第四道坎:‘十二五’末算总账,几种主要污染物治理必须达标,如果完不成,地方领导要受处理的。”

  久经“沙场”,很多井陉人成了转型“老兵”。

  早年,陈春明在县办水泥厂当办公室主任。2005年水泥厂倒闭,他砸过石头,卖过保险,还给民爆公司当过5年爆破员。过了50岁,人家怕他年纪大,点炸药跑不快,解除了合同,他才到了梁瑞锁的石子厂。

  似乎事事不如意,可陈春明对生活保持着一份幽默:“我转型转惯了,再怎么转都有心理准备。”

  记者问:“到2017年石子厂关掉时你56岁了,怎么办?”

  “车到山前总有路。”他嘿嘿笑,忽然,又高声说,“我的儿女都很争气!”言语间透着一股草根的坚韧。

  梁瑞锁则把希望寄托在了老家——南障城镇大梁江村,太行山里一个古村落。全村房子都用石头垒成,完整地保持着明清风貌。他决定开发旅游,两年来投入三四百万元,请专业团队做规划、修老房。

  “从小生活在这儿,也不觉得啥,现在越研究越觉得有文化内涵。”他说,“国家领导说让人‘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我就是做‘乡愁’的文章。”

  相隔2000多年,两场“背水一战”遥相呼应,情势、战况、士气异曲同工。当年速战速决,而今则是持久战,大幕刚刚拉开。(参与记者:王民、骆学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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