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涛正聚精会神地趴在电脑前看一位患者的检查结果，忙完，他刚要起身去病房，却发现老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身后，还是那身洗得发旧的衣服，还是很安静地微笑着，双手捏着一叠钱，微微弯腰把钱递到他的手边。

　　这是前两天发生在宁波鄞州二院住院部六楼泌尿外科医生办公室里的一幕。

　　这钱，是孙涛帮老王垫付的医药费，一共3000元。老王连着两个月里，每个月都来医院一次，每次还1000元，这是最后一笔，依旧是1000元。

　　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义，但孙涛看着这钱却百感交集，迟迟没有去接。老王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用力地把钱塞进了他的手里。

　　老王太不容易了，因为喉癌，他切除了声带不能再张口说话，孤身一人在宁波打工，收入微薄。不久前，没有医保的他因前列腺疾病要做手术，实在凑不够费用，作为他的主治医生，孙涛帮他垫付了3000元费用。

　　其实，垫钱时，孙涛压根没想过要把钱拿回来，没想到，老王像“按揭”一样，把钱逐月还清了。

　　一年前

　　他因没钱拒绝了手术

　　孙涛是鄞州二院泌尿外科的一名副主任医师，和老王的缘分，从一年前就开始了：

　　一年前，老王就因为前列腺增生导致排尿困难来我们这里住过院。我对他印象很深刻，个子不高，瘦瘦的，很沧桑，今年57岁，看上去却像60多岁。

　　他和别人还有个不一样的地方：不会说话，但他听得到，靠写字和我沟通。他那一手字，写得很漂亮。

　　老王告诉我，几年前，他得了喉癌，为了保命，切除了声带，就再也不能说话了。前列腺疾病也患了四五年了，因为长期使用导尿管，经常引起尿路感染，还形成了膀胱结石，结石摩擦会造成小便带血，又疼又有尿频尿急，很痛苦。

　　根据他的病情，我当时建议他手术，他一脸愁云地低声拒绝了，说经济条件不好，没有钱。

　　就这样，老王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左右就出院了。我知道，如果不手术，他这病每个月都要换一次导尿管，而且身体会饱受折磨。

　　本已经渐渐淡忘了这位患者，没想到，3个月前，他又来找我了。经过检查，他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他依旧通过写字的方式与我沟通，他说，他决定手术，彻底把自己治好。

　　一年后

　　还差3000元医生帮忙垫付

　　老王这次回医院手术，孙涛和他聊了几次，知道了他的经历：

　　老王是九江人，来宁波打工好多年了，他说自己在洗衣公司干活，专门给酒店、宾馆洗床单被罩。

　　老王不但长期被疾病困扰，生活上也不顺，多年前和妻子离婚了，女儿判给了妻子，她们都在老家，在宁波是孤身一人。

　　知道他经济条件不好，又没有医保，我就找医院帮他减免了一些手术及住院费用，原来要一万五六千元的费用，他只需承担一万一千元左右。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老王时，他又是一脸愁云。他在纸上慢慢地写，他只有6000多元，但很快就能发上个月的工资，发了之后他能拿出8000元。

　　“还差3000元，我能不能先欠着，出院后赚钱一定还”，老王写完，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心里一震，3000元不多，也不少。对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人来说，缺了3000元生活或许没有太大的改变，但能把这个经历坎坷的人，从病魔的折磨中解脱出来。

　　我告诉他，我愿意帮他垫付。他一次次在纸上表达着感谢。说实话，我相信老王的人品，但因为他收入微薄，我做好了他无力偿还的心理准备。

　　过了三个月

　　他还了钱，还写了感谢信

　　老王手术很成功，但手术后起床、翻身都不能独自完成，我建议他请个护工，他没听，住院时全靠同房的患者家属和护士帮忙照顾。一周左右，他出院了。我们也断了联系。

　　可一个月左右之后，老王突然跑到我的办公室里来了，穿着一件破旧的灰色老式西服，一条洗得发白的蓝色裤子，笑得很开心。他说自己是来还钱的，拿出1000元硬塞给了我。我告诉他，别着急还钱，好好休养。

　　又过一个月，他又来还了1000元，还笑着在纸上跟我“说”，这是在“还按揭”，按时还钱和能治好病一样是开心的事，让我别拒绝。

　　前几天，老王来把最后一笔1000元还了，他笑得很轻松，我心里却很心疼，我猜他每月收入也只有1000多，不知道这几个月他是怎样省吃俭用度过的。

　　我忽然被他的淳朴和诚信感动，分别时，这个瘦小的背影高大起来，我有些不舍，又上去叮嘱了他几句，千万别忘记3个月后来复查。

　　老王是个感恩的人，他对为他垫钱的孙涛医生、照顾他的护士们的谢意说不出来，便写了一封又一封的感谢信。昨天，钱江晚报记者看到了其中一封：

　　“我孤身一人、身处异乡、举目无亲，三年前在市二院做过声带切除手术，花掉了所有的积蓄，现又做这个手术，以至经济条件不宽裕，没有医保，都是自费。是你们在医药、医疗费用上为病人解困，在此，我只有在这白纸黑字上表达我的深深谢意，孙涛医生”。